第六百五十三章 老道的譚明康

明康集團典雅的休息室里，譚明康舟車勞頓，雖說如今的心情越來越好，但總歸是上歲數了，這體能明顯有些跟不上了。

好在孫女譚菲孝順，一個勁兒地幫爺爺揉著腿、捏著肩。譚明康身體放鬆地閉著眼，與孫女閑聊道：「去高王工業參觀了？感覺怎麼樣？」

譚菲心有不舍地說：「挺好的，人家那辦公環境可比咱洋氣多了，而且嫂子性格好，跟我特別對脾氣。就是…就是有個叫高帥的，油嘴滑舌、弔兒郎當，嫂子還誇他有本事，我倒是沒看出來！」

譚明康卻拍著孫女的手笑道：「那高帥我也見了，是個很有本事的小夥子。這人啊，不能只看表面，有些人道貌岸然，骨子裡並不一定就是善類，就比如咱這裡的嚴朝，他以前給咱們的印象多好？可背地裡又做了多少令人氣憤的事？」

老人隨即又說：「那高帥我覺得不錯嘛！昨晚跟他交談，我得知人家庭還不錯，吃喝不愁，卻能跟著你小原哥一起，到村裡吃苦受累。甚至還冒著生命危險，救過他們的合作夥伴。但凡有大能耐的人啊，都不是太在意自己的外形，因為他們的實力，就足以讓人心生敬佩。反倒是那些本事不大、外強中乾的人，才會用華麗的外表，來給自己增加信心，來掩蓋能力的不足。」

「切，你們都誇他，都被他給迷惑了。那人老沒正經，明明是副總也不解釋，凈油腔滑調地欺負我！」譚菲吐了吐可愛的舌頭，嘴上雖不依不饒，可心裡對那痞氣的傢伙，卻越來越好奇了。

不一會兒地功夫，譚副總就推門進來說：「老爺子，揚泉集團的人已經過來了，正在會議室里等著呢。」

譚明康這才站起身，又抓起拐杖戳著地問：「沒跟他們提起這幾天發生的事吧？！」

譚副總趕緊道：「哎喲，您老都三令五申了，我們怎麼能說漏嘴？嚴朝嘴巴更緊，而且還挺會演戲的，他與楊泉眉來眼去的樣子，還挺像是那麼回事。」

譚明康讓孫女給自己披上大褂說：「涉及到他前途命運的事，嚴朝怎麼能不賣力演？這個人暫時可以放心用，畢竟他撒謊很有一套。」

一邊說，譚明康就帶著幾人坐電梯去了樓下。進到會議室里，揚泉集團的人趕緊熱情相迎。

彼此落座之後，譚明康掀開桌前的茶盞，抿了口茶水笑道：「楊總，這幾天在廈州玩兒得還開心？」

楊泉探著自來卷的腦袋，十分客氣地回道：「感謝明康的熱情招待，實在是太周到了。這要是再住下去呀，我們都捨不得走了！倒是您譚老，這兩天也沒露個面，是身體不舒服？還是有些別的事情要處理？」

譚明康毫不掩飾，當即放下杯子說：「實不相瞞，我秘密去了一趟中海。畢竟真與中海開戰，對明康來說代價太大了！這件事但凡能有轉圜的餘地，明康也不願越雷池一步。」

「哦，那結果呢？」楊泉微皺著眉，故作驚疑道。

「結果如何，您應該比我清楚。楊總啊，你們不地道，咱們之間會面的事，怎麼能不經過我們同意，就在中海那邊給宣傳出去呢？您這麼一鬧不要緊，中海直接拒絕跟我們見面。這招有點損了，您直接把我的後路都給掐斷了！」譚明康雖然笑著，但語氣里不乏埋怨和不滿。

倒是楊泉立刻起身彎腰，風風火火地賠禮道歉說：「譚老見諒，揚泉集團也是沒有辦法嘛！您要是跟中海妥協了，我們揚泉可就倒大霉了！於我個人而言，這麼做確實很羞恥；但對於揚泉集團的生死存亡來說，我願意背負這個罵名。」

「嗨，不提了！作為一家公司的掌舵人，您的這種行為我可以理解。」譚明康擺擺手，十分大度地沒再追究，而是面帶微笑說：「剛好我在返程途中，孫女來電話說，恩人的墳已經修好了。我就繞路去了趟黃龍，給恩人燒了些紙、上了些香。畢竟明康集團之前因為這件事，鬧得沸沸揚揚，我過去祭奠一下，也算是給大眾有個交代。」

「譚老真性情！您都這麼大歲數了，還能帶病前往祭奠，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，您的品德不容否定。」楊泉適時地拍了句馬屁。

譚明康卻擺擺手，並沒有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。他看了看旁邊的嚴朝，又看了看另一側的譚副總等人，便開口詢問道：「與揚泉的技術置換合作，大家是什麼意見？楊總都等了咱們這麼長時間了，成與不成，都該及時地給予答覆了。」

這時候嚴朝忙不迭地說：「董事長，我個人極力建議明康與揚泉合作！除此之外，咱們沒有更好的選擇！」

嚴朝一帶頭，其他人也跟著紛紛附和。譚副總也要適時地唱一唱反調，好讓揚泉的人覺得，明康也有自己的顧慮。如此一來，才能在接下來的談判中，爭取到一些籌碼。

「既然嚴總帶頭倡議，多數人表示支持，那我這個老頭子也不能搞獨斷專行。雖然我的本意，是不想與中海搞對抗，但事已至此，似乎也沒有什麼退路可言了。」譚明康兩手交叉，看著對面的楊泉道：「咱趕早不趕晚，現在就進入正題？」

「正題，進入正題！」楊泉一邊高興地答覆，一邊趕緊讓人，將擬好的合同給拿了出來。

「技術置換」這種事可大可小，往小了說，是兩家企業的互惠互利、合作共贏；往大了說，就要牽扯到與中海的競爭，以及勝利後市場分配的問題。此刻的合作者，將來未必不會成為敵人，所以對於合同的任何一項條款，雙方都必須細緻再細緻，以免自己在後續的發展中吃了虧。

雙方在頭天一直談到夜裡八點鐘，譚明康實在有些體力不支，這才宣布暫時休會。

深夜裡楊泉與嚴朝私下見了一面，嚴朝給對方傳遞信息說，譚明康確實有意合作，因此揚泉在能讓的部分，盡量地退上一步，這樣合作就能儘快達成。

有了嚴朝的保證，第二天的合作談判，進行地相對順利了許多。只是還有幾個點，譚明康一直抓著不放。

譚明康只是很和氣地說：「楊總啊，咱們之間技術互換，是為了讓各自的企業，能夠得到更好的發展。而不是非要綁在一輛戰車上，去跟中海拼個魚死網破。」

「譚老，中海狼子野心，如果沒有血戰到底的意志，咱們很難拖垮這個商業巨頭！所以在這點上，咱們萬不能出現分歧！」楊泉盡全力朝對方勸誡道。

「明康向來保守，也沒有雄才大略。我意啊，明康以防守為主，幫揚泉守住戰線，避免中海產品的滲透；而揚泉本身就與中海的市場毗鄰，你們負責在前面，甚至在他們的市場里鬥爭！咱們有攻有守、有主有輔，這個戰略雖然不夠優秀，但起碼它安全穩定。」

楊泉糾結地敲著桌子說：「譚老，您總是這麼畏首畏尾，那將來我們揚泉打下來的市場，又該怎麼跟你們分？」

譚明康不緊不慢地笑道：「還是剛才那句話，明康實在沒什麼野心，您看看我們這一幫老頭子，早已經過了浴血征伐的年紀了。你們打下來的市場，全歸你們自己；只要以後不反過頭來，再對付我們明康就好。」

「這……」楊泉稍作猶豫，便起身笑道：「馬上到中飯時間了，不如咱們先休息休息，下午調整好情緒再談？」

譚明康垂著蒼老的眼皮，看來楊泉自己也拿不定主意，得向他背後的勢力請示了。這才是談判中最難的一環，譚明康也從來沒把楊泉放在眼裡。他背後的人，才是自己真正的對手。

「那就先休會吧，下午2點鐘，咱們還是這個會議室見面。」譚明康站起身，捶著自己的老腰說。

廈州國際酒店內，雪茄男坐在自己明亮的書房裡，可手裡的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。

昨晚楊泉就來了彙報，說譚明康已經正式與揚泉集團，展開「技術置換」的談判了。這也就意味著，小原與譚明康並沒有碰上，因此與中海的商戰，已經在所難免了！

他長吁短嘆地點燃雪茄，自己卻像個犯人一樣，無力將消息傳遞出去。因此眼下的事情，也只能看中海的實力如何了！如果中海真能力挽狂瀾，以一當十，粉碎掉自己的這個計劃，那麼琳達那邊，勢必就要對廈州聯合集團，進行技術授權支持。

如果中海扛不住，沒有明康這個強援不說，反倒還與明康殺紅了眼，那事情就來被動了！

正在他無比惆悵之時，琳達風情萬種地推門進來了。她甩著香氣瀰漫的金色長髮，扭著柔軟的腰肢笑道：「先生，最近總見您愁眉不展，是不是有什麼心事？」

雪茄男當即擺手說：「不是愁別的，只是覺得你出手太快了！這戰略規劃，要有張有弛、有緩有急，你這緊鑼密鼓地不停出手，有可能會出問題的。」

琳達卻嗤之以鼻，她也從來沒信任過眼前這位先生。倒不是因為他不夠忠誠，而是他太聰明！這就像一把雙刃劍，既能為自己所用，保不齊也會傷到自己。對於一個連自己都掌控不了的謀士，琳達自然也要忌憚三分。

「先生不必擔心，您所提出的計劃，我進行的一直都非常順利。剛才楊泉那邊來了電話，說談判很快就要完成了。目前只是卡在幾處分歧上，但在我看來，倒也不是太大的分歧。」琳達拉著椅子坐下，白色的大長腿翹著說。

「哦，既然琳達小姐這麼信心滿滿，那就好好去做吧。畢竟我的話也只是建議，起不了多大的作用。」雪茄男語氣稍顯不悅道。

琳達微微一笑，又對雪茄男哄著說：「先生怎麼還生氣了？如果沒有您，就不會有如今的廈州聯合集團；沒有您，這些年我們的生意，又怎會做得如此順利？您可是我們的大功臣，您的意見當然重要，而且最重要！」

雪茄男當即拒絕說：「是我的老夥計對你們居功至偉，我充其量就是個老滑頭，跟在你們中間吃油水罷了。」

「先生，能在這麼多精英的隊伍里耍滑頭，足見您的智慧，要高於所有人。後來大家推舉您作為『掌事人』，這就是眾望所歸。」琳達一邊哄勸，一邊又把話題岔開說：「譚明康那隻老烏龜，都到現在這種地步了，卻還想著龜縮不前，只顧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。」

頓了頓，琳達攤手無奈道：「他給楊泉的合作方案，是讓揚泉集團沖在前面，明康來穩固後方市場。這與咱們之前計劃的『雙線作戰』，簡直相去甚遠。」

雪茄男合上桌前的書，又捏起雪茄抽著說：「很正常，再周密的計劃，也會出現變數。只是譚明康這麼選的話，那未來市場又該怎麼劃分？其實歸根結底，還是利益的分歧吧。」

琳達卻搖頭說：「這次先生算錯了，譚明康直言，說揚泉拿下的市場，他們不參與分配；只要等跟中海的這場戰役打贏後，揚泉不要掉頭對付明康就好。明康也沒有野心，只想顧好自己目前的市場。」

聽到這個消息，雪茄男先是微微一愣，隨即心裡似乎想到了什麼。但他仍不露聲色吹著煙霧，用煙霧掩蓋著自己的表情道：「這應該是譚明康，敢邁出的最大步子了！我建議咱們不要強求，因為太過逼迫，可能會起到反作用。」

琳達點點頭，隨即自作聰明道：「先生，我是這樣想的，既然明康這麼保守、這麼畏縮，咱們也無需跟對方簽署更為緊密地合作條款。只要他能幫咱們防守住市場，無論如何咱們都不會吃虧。而揚泉有了我們的技術，又有了明康的技術，再加上咱們雄厚的財力，逐步吞併中海的市場也不是難題。等把中海的市場給佔據了，咱們再調轉槍頭，把明康也給拿下。如此一來，咱們差不多就能實現市場壟斷。」

雪茄男微微挑起眉毛，嘴角帶著欣慰地笑說：「琳達，看來你的智慧，已經不在我之下了！只是這樣做，要耗費巨大的財力，您身後的人，肯出這個錢嗎？」

琳達自信地笑道：「對比與市場的絕對壟斷，前期多一些花費無可厚非。何況你們國內的市場潛力巨大，目前連十分之一的能量都沒有釋放出來。所以我應該能說服我的夥伴，打贏這關鍵的一戰！」